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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阿媽係鎮店之寶 興華茶餐廳

柴灣有座天空之城,名為興華(二)邨,高架山上,僻靜清幽。從山腳乘電梯直登十六樓中空平台,能俯瞰工廈群樓,走廊盡處暗藏一家老牌茶記,招牌漆上「興華茶餐廳」。自成一角的佈局,令時光過得舒適緩慢。晃眼多年,世事垂老,熟客披銀髮,舊商戶退場,只有他們地磚皮椅擺位依舊。太子爺阿鎽前陣子翻舊相,相中兩公婆坐窗邊吃飯,怎料抬頭見奇景:「他們二十年不變,仲係坐嗰個位,食嗰啲嘢!」問太子有何私心推介,他笑著答:「招牌?就係阿媽囉!」

母子檔茶記
人稱珍姐的老闆娘,出名精明能幹。一九七六年,興華(二)邨開邨,友人看準機會投地開舖,至九十年代初始覺沒發圍空間,無心經營。及後珍姐丈夫離世,母子相依,「冇能力養仔,咪試下頂咗間舖。」


店內沒大翻新,地磚皮椅擺位依舊。

二十四歲的阿鎽則一臉從容,小時送外賣,大時放學放工幫忙收錢煮嘢食。

擔大旗的三十年間,她全心投入。有人揚手,她就衝去寫單捧餐,在廚房進進出出,好不容易靜下,又得外出買菜。直到收舖前十分鐘,餐室清空,她才騰出時間訪問。阿鎽總說她過份緊張,珍姐沒好氣:「後生仔覺得做老闆不用落手落腳,但我始終不同新一代,不希望人等,就撲埋去做。」

二十四歲的阿鎽則一臉從容,小時送外賣,大時放學放工幫忙收錢。曾是全職足球員的他,近年學做小炒水吧樓面。「不過似乎可有可無,應付不來就被罵。」從前兩母子不曾爭執,但跨代合作,她斥他不對,他嫌她過時。最後他們學會補位,你有你手寫落單,我有我上網請人,決定母親主內,兒子主外,落舖之餘管理社交平台,處理人際事務。

連元朗人也遠道而來
兩年前社會大兜轉,老店也隨時代推進。阿鎽言論貼地,蔥油炸髀外脆內軟,網上爆紅。街坊飽腹處冒起新臉孔,全盛時期一枱起碼一隻,人人衝著隱世名物而來。



餐廳座落於中空平台走廊盡頭,偏僻難尋。

「落車就打來求救,行到半路又打,上到隔壁便利店再問。」阿鎽同病相憐,皆因昔日送外賣,常迷失在這場結界遊戲:「中文寫十五,阿拉伯話16,那邊三樓等於這邊五樓,再連住隔離八樓。終於搞掂走佬,咦地下無門嘅?」

明明位處偏僻,食客也專程尋訪,珍姐訝異:「元朗來柴灣喎!開頭覺得誇張,到不停有人講,搭句『實再返來』,哇超愛香港人。」阿仔踢爆,阿媽碌留言被讚親和,總笑得合不攏嘴。


櫃上貼滿茶記名物的照片

捨得不捨得
生意漸多,意味重擔增加。如今養仔目的達到,珍姐自覺年紀大,常嚷退休:「有段時間行入舖頭就驚,炒菜沖茶煲麵買餸無時停,任何地方都要做,有時洗碗拖地掃地一腳踢。這叫不叫辛苦?我不知道。」阿仔怎會不知她累:「舖頭一日還在,她就沒假放。」卻深知阿媽口硬心軟,情誼豈能輕易割捨。

話音剛落,後面幾位主婦,一時問候兩人,一時唸家庭經。聊到奶茶冰塊溶光,有人覷記者桌上一磚金黃,牛油花生醬毫不吝嗇,舉手大呼:「我又要西多!」阿鎽聽她點名某男員工親製,趁機搗亂:「阿姨不怕甜到糖尿嗎?」


一點五米距離,無阻熟客熱鬧氣氛。


西多士內藏花生醬,外添大塊牛油,份量毫不吝嗇。

眾人笑作一團,阿鎽也笑。「好神奇,三唔識七連結成朋友,有時單純吹水,有時了解食物質素,不知不覺間混熟,還無條件幫我們。」街坊見珍姐疲憊,自薦兼職;廁所漏水,熟客挺身裝修;隨口說餐牌殘舊,又有人義助設計。


兩母子隨口說餐牌殘舊,竟有街坊義助設計印刷。

未來的路 未來再算
生活緊扣舖頭,退下來後,會想子承母業嗎?珍姐慣性聳肩:「做人哪有想或不想,年輕人的路,自己決定。」其實她早就明白放手的道理。阿鎽畢業後全職踢波,她全力支持;前年另闢外賣店,她由他自理。阿鎽偷說,那時她一邊理智無私,一邊嘀咕「阿仔出面有自己世界」,每當他回來坐鎮,她便暗喜。早前他揚言搞好餐廳,她調侃,放長雙眼看啦。

二人互篤完背脊,夠鐘埋位拍照,笑意盈盈。此處三年一約,兩年後光景未必依舊,唯一能肯定的是當下——廿幾年,兩母子,一間店,撐起一頭家。

撰文:馮婥瑤
圖片:Fung(@mlifly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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