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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習慣文青】回憶將虛無的時間勾勒成濃稠的存在

這是林嘉欣 x 江駿傑體驗式劇場《塑像譜》的命題。排練時,江駿傑最深刻的場景之一是林嘉欣那邊突然粉碎的女嬰頭部。「我沒有料到會突然就『轟』的一聲。」「我也不能預料。」林嘉欣說,那些嬰兒頭,是未經高溫燒製的素胚陶瓷。在她這個述說母女關係的故事中,冷水沖刷之下,誰也掌握不了破碎的時間。

時間是日常也抽象

看著這場舞台劇的名字:《塑像譜 :窺看時間狹縫凝固的某一刻》,再次感受到語言的限制是如此巨大,而時間這個伴隨每人日常的概念,又是如此的抽象。除了手錶、日曆以及上班的鬧鐘,過去糾結不解的回憶將虛無的時間勾勒成濃稠的存在:你知道,這段回憶是屬於過去的,是已流逝的。但現在的你也走不出去。

網上短片(一)《夏蟬》,細看女兒被鑰匙孔外的母親偷窺的日常、重重責任帶來的壓抑,或許你會明白為何她會心力交瘁、產生可怕的念頭。https://www.instagram.com/p/CjXlan1D2zN/

《夏蟬》

「我想說的,是愛的另一種霸道,和痛苦。」當甄詠蓓請演員們自由創作劇本時,林嘉欣早已決定,要寫母女的故事,一個沒有什麼機會說的,屬於自己的故事。「我一直以為自己已經ok的,直到和女兒相處時,有些事trigger到我;我才知道,原來我仍有一些未能觸碰的地方。」最終,她們決定以四季為經緯,述說四個抑壓於某個時間點的劇目。

在《夏蟬》的短片中,門縫裡的林嘉欣使勁敲打紅色的飯菜,門外是坐在輪椅上的母親。在《塑像譜》中,表演分為網上短片和舞台演出兩部分:四條短片代表四個角色的壓抑日常;觀眾入場觀看的,是四個角色的夢境和釋放。那一個不敢打開的抽屜裏,對林嘉欣來說是母女相處的內疚愛恨,如夏天的躁鬱,「我一邊寫,就像聽到蟬的叫聲,那種困著的濕熱。」

《秋別》

另一位演員江駿傑,最近迷上了廢墟探險。短片中,荒廢的野草、水泥的殘骸,朝旬夕陽每每升沉於天,地上的遺址無動於衷:「城市發展是向前的,廢墟的時間是停留在後,形成了一個時間的抗衡。」夕陽之下,還有粵劇。《秋別》取自莊子的典故「尾生抱柱」:尾生與女子期於梁下,女子不來,水至不去,抱樑柱而死。作為粵劇創作者的江駿傑,他覺得自己就是尾生。時代洪流滔天,江駿傑堅持,同時卻質疑堅持的意義。追溯粵劇的過往,似乎不是出路:「粵劇若果原封不動,就只能是非物質文化遺產,死去的藝術。」

(走)過去

林嘉欣與時間,選擇了和解。「我寫的時候,更多是站在女兒的角度。現在我對媽媽多了一份明白。有可能她都卡在了時間之中。」於她,沒有一次排練是沒有眼淚和鼻涕。挖下去,最柔軟的河床裡,有堅硬的磐石。現在的他人未必能夠改變,至少和過去的自己擁抱:「我知道,我媽媽不會因此而改變,但我move on了……我不會再依附一個人,來填補自己。」

江駿傑與時間,選擇了超越。過往,戲曲要求他拂水袖,他就拂水袖。「你不會想到落袖的原因……形式是前人創造,但一經創造就僵化了。」停留在過去的尾生和粵劇,需要超越。每一個動作,他嘗試賦予原因與符號,與身體肌紋環境空間的的流動作連結。「二千年前莊子寫的,是與尾生相約的女子沒有出現。這次不是,女子約了我明天去地下城。」

(走)過來

《塑像譜》的英文名字,叫Zoetrope,西洋鏡。是次演出,觀眾將被安排於後台進入,遊走四個演出區域;與慣常在台下觀影不同,這次觀賞的角度將與演員同一水平線。過了又去,觀眾的時間和角色的時間交織別離,「就像有一晚,觀眾從屋內偷窺窗外的單位,看到兩母女發生了一些事,但你又無助無力,要報警嗎?還是喝止?你沒有參與,但你也同時參與了這兩個人的事。」

你窺進四位演員角色的西洋鏡,在劇場中你彷彿拆穿他們壓抑背後的西洋鏡,西洋鏡反照你肯定也有過的被困於時間的體驗。然而,言語文字終歸有其極限。朋友問林嘉欣,其實你最近在做的是什麼,她也回答不來。「真的,你只能過來體驗,才可以明白。」林嘉欣說。

《塑像譜》
2022年11月10-13日8PM;11月12-13日3PM
地點:葵青劇院演藝廳

撰文:S.
攝影:Fung
Makeup: Will Wong
Hair: Bart Choi
Wardrobe: 30Menu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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