偉大的音樂家坂本龍一於今年三月二十八日因癌症過世。最近上映的電影《怪物》，也因為他而看過兩遍了。
他最後的自傳《我還能再看到幾次滿月？》出版了，文字如像他的音樂，都是溫柔而婉約的。第一次讀，從文字中感受到當中的細膩，再讀一次，細味箇中詩意。爾後，愈聽下去愈能感受他的世界性。
2020年12月，當坂本龍一發現癌細胞轉移時，醫生曾對他說：「如果什麼都不做的話，壽命就只剩半年。」
在那一天來臨前，他還有些話，必須要說。不論是支撐着他創作活動與社會運動的哲學思想、或是對坂本家歷史與家族的感情，還是，關於自己離去後的世界與想像⋯⋯事實上，此書是他在日本文學刊物《新潮》2022年7月至2023年2月的專欄集結，就是離開人世前的兩個月⋯⋯他娓娓道出自己這十多年來的人生經歷：與癌症共存、參與震災、對戰爭及核能的觀察等，也分享到關於旅行與創作的一切。
閱讀他的文字，如同傾聽他的音樂，最好是放慢地感受背後的情感變化，那些最低調而隱晦的感情。就是令人想起了那些日本電影。
一不留神就會輕鬆地躺在床上
他說： 「在此想說明一下我目前的病況。敘述起來會有點直接，但還是請各位聽聽。
二○一四年發現口咽癌之後，雖然宣告緩解，但是二○二○年六月在紐約接受檢查時，又被診斷出罹患直腸癌。前次放射治療很順利，讓我很信賴紐約的癌症中心。這回是採放射治療加上服用抗癌藥物，但開始治療幾個月之後，癌細胞一直沒有消失。」
語氣看似平淡，也接受了事實，但彷彿，我們仍可隱隱看見一個人對自己生命的終章有所感嘆。他並不是在怨尤，還信賴醫護和樂觀，欣然接受。
「我肚子上插著五根管子、雙手都掛著點滴，但白天還是盡可能都坐在沙發上。我必須拄拐杖走到沙發，坐著看看書、聽聽周遭的聲音、迷迷糊糊打盹。過往飄忽不堅定被稱為擁有『樹葉般意志』的我，一不留神就會輕鬆地躺在床上，這時倒是有努力堅持住。」
用上「輕鬆」 來訴說自己的狀況，怎麼就是覺得有種謙虛和真誠；沒有對生命的偉大論述，不過是點滴的生活感受。
「我們（跟伴侶）近在眼前卻無法見面，因此彼此都說：「這好像羅密歐與茱麗葉唷」，便把這個習慣取名為「羅密茱麗」了。「羅密茱麗」大概維持了一個月，這段期間應該每天都有進行。在此之後只要我住院，她也一定會這樣做。雖然這樣講很老套，但愛在痛苦的時刻才最能拯救人。」慢慢地讀着，眼睛會濕潤。
書的最後，附上坂本龍一大量手寫、打字的最後隻字片語，都能讓我們感受得到他對音樂與生命的濃烈情感——多得墨跡，讓我們感覺跟他再親近了一點。幸而他對生命和音樂的熱愛，「如果什麼都不做的話，壽命就只剩半年。」結果，他活多了三年多；創作，直到生命最後一刻。
謝謝你，真正的偉大的音樂家坂本龍一先生。
撰文：Heidi Wong
圖片：《我還能再看到幾次滿月？》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