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習慣綠

獨處在森林

坐在聖母神樂院碼頭守候日落,天空粉刷著一片姹紫嫣紅的晚霞。海面上泛起幾層駝色的浪花,微風拉牽著浪花的尾巴竄進你的髮鬢上。你把散落兩旁的頭髮都收進耳背後,從前替你整理頭髮的人已經不在了,只剩下在你身旁矗立著的白燈塔。在尾班船開出了以後,你回首往著愉景灣的方向獨自走進迷霧的森林裏。

獨自在森林時所獲得的幸福感

入夜後的森林總是悚人的,因為我們的想像力只有在看不見的時候才可以得以發揮。這亦是為甚麼我們在思考和接吻的時候需要閉起眼睛,有時候理智的我們把所有事情看得太通透了。走在迷濛的森林裏的你,選擇了依靠自己的眼睛,收起了電筒的照明繼續前行。

溫柔的樹羣從四方依偎著你的身軀,此刻的你感受到德國人所形容為「Waldeinsamkeit」的感覺──一種可以被翻譯為「杳寥」的孤寂感。這一種在森林裏的孤寂感,並不是我們一直所恐懼的孤單而荒涼的經歷。「杳寥」是獨自在森林時所獲得的幸福感,就只有在我們和大自然獨處的時候才會悄然出現。

讓孤獨成為自己的氣息

身處於摩登都會裏的我們,每一天都走在擠攘的路上被摩天大廈牢牢地包圍著。街上的人們都在搶著跟我們說話,我們跟別人說的話很多,但是對自己說的話卻太少。我們害怕的不是沉悶與孤獨,而是懼怕需要獨自面對自己時的陌生。我們一直被教導著要把社會和歷史融入於生活當中,留意及批判著身邊所發生的人和事,嚷著要感同身受別人的悲傷。我們總是認為自己能夠理解別人的感受,但我們也僅是拉扯著自己的皮膚在骨頭上摸挲而已。我們不應該要忍受孤獨,唯一可以對抗孤獨的方法就是要讓孤獨成為自己的氣息。從來應對孤獨的方法,就是逃避及分散自己的注意力──跟其他同樣孤獨的人們相處而狂歡。


在嘗試理解別人的感受以前,或許我們要先愛上「杳寥」的感覺。獨自一人並不可怕,期盼著另一人的出現才會讓人恐懼。我們習慣了陪伴,卻沒有領悟到孤獨時的歡愉。人們常說人生是苦悶的,每天重複地做著同樣的事,看似我們永遠沒有辦法去逃離四季輪迴的枷鎖。我們在習慣了「杳寥」的感覺以後,並不是要告訴自己應該要一輩子獨處,而是去學會享受孤獨的感覺。我們就像是一隻變色龍,隨著環境的變遷而去作出相應的調節。這樣並不是代表著我們需要忘掉自己的身份,因為我們所改變的只是身上的色彩,本質依然埋藏於我們脆弱而堅強的靈魂內。

在經歷了一小時於森林裏獨處的時間後,你在愉景灣廣場上看見了約好的朋友,你向她欠欠身卻沒有帶著歉意地說道:「你好,我來晚了。」這一句話或許也是對著自己說的。

撰文:林靖風
圖片來源: Unsplash

作者簡介:
於中央聖馬丁藝術與設計學院修畢藝術理論及哲學系研究碩士學位,曾在倫敦泰特現代美術館及多個香港與台灣藝術展覧展出多媒體(雕塑、插畫、設計及攝影)作品、亦同時獲得相關藝術與設計奬項。以二十歲之齡在英國哈德斯菲爾德北屋藝廊舉辦首個個人展覧,於2018年出版首本個人小說《憂鬱藏紅首部曲:艾塔》及於2019年獲TEDx Royal Central London邀請進行以存在主義為主題的大型公開演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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