橫跨歐亞的西伯利亞鐵路,是世界上其中一條最長的鐵路。作為鐵道迷的我,自小就嚮往踏上這鐵道之旅。大學畢業的那年,我獨自登上了這列「夢想號列車」,從北京一路到莫斯科,在火車上渡過了七日六夜,而這趟旅行,亦成了我人生至今最難忘的旅程。
從北京出發 坐上相對冷門的 K19 列車
西伯利亞鐵路是幾條鐵路支線的統稱,最「正宗」的路段連接俄羅斯東西兩端,全長 9,289 公里,另外還有兩條支線進入中國。我那時候坐的,是相對冷門的 K19 列車,從北京出發,穿越東北經滿洲里過境到俄羅斯,一路前往莫斯科,全長 8,986 公里。
從滿洲里入境俄羅斯
雖然並非第一次走陸路過境,卻是第一次乘搭火車穿越國境。還記得過境的那個清晨,火車駛進滿州里站,也就是出境的地方。待中國海關、入境處和衛生部的職員上車檢查完畢後,便向俄國方向駛了約十分鐘,去到一個叫 Zabaikal’sk 的地方,是俄羅斯的邊境城市。大概是火車比較容易非法偷渡,俄國海關的邊防檢查非常仔細,我行李裏面的所有東西基本上都被翻過一遍。
檢查完畢後,乘客需要下車等候火車「換軌」。火車之所以需要「換軌」,是因為中俄鐵路的寬窄不同,當火車駛入換軌區後,設備會把整台列車吊起來,換上適合俄鐵的軌道,整個過程花了足足五小時。在漫長的等待過後,乘客們紛紛回到車上,繼續餘下的鐵道旅程。
七日六夜的鐵路日常
七日六夜的鐵路時光,我帶了八本書、單反相機、筆記本、畫冊和電腦來消磨時間。由於獨處的時間很多,加上只有在火車靠站時才能收到網絡,漸漸養成了每天把思緒用文字記下的習慣。寫遊記、畫畫、整理照片和剪輯影片,是我在這全程 8986 公里的鐵路日常。
此外,鐵路旅程另一重點活動是逛火車站。從北京到莫斯科的途中,列車會停靠大小車站,主要的大站包括中國境內的瀋陽、哈爾濱;俄羅斯境內的烏蘭烏德、伊爾庫茨克、葉卡捷琳堡等,每站停兩分鐘到大半小時不等,乘客可下車逛逛,順道在站內買些小食和乾糧。
在芸芸車站中,伊爾庫茨克(Irkutsk)是較熱門的中途站,因她是鐵路上距離貝加爾湖最近的城市。不少遊客也會經此地前往貝加爾湖,到湖邊的小鎮逛逛,或是參加湖上各個島嶼的觀光行程。
邂逅世界上最深的湖泊
遇上西伯利亞原野上很有名的貝加爾湖(Lake Baikal),是在火車離開烏蘭烏德站後沒多久之後。還記得火車初次經過湖岸的時候,俄羅斯人同房急不及待把半睡著的我喚醒。
「Lake Baikal!」他指著窗外興奮地說。
我連忙爬起床,看出窗外,只看到一片藍——是屬於貝加爾湖的藍。貝加爾湖有「西伯利亞明珠」之稱,是亞洲最大淡水湖兼世界最深的湖泊,多年前已被列入聯合國世界遺產。火車緊緊地貼著湖邊行駛,車窗離湖面卻是多麼的近,彷彿伸手就能觸碰到湖水。那一刻就像突然坐上了一艘船,在這一望無際的大海上,慢慢地航行著。
穿越六個時區,感受時光倒流
在鐵路上的日子,讓我感受最深的是火車一路向莫斯科方向行駛,時間就彷彿一路在「後退」。因為從北京到莫斯科,一共穿越六個時區,但火車卻一路統一沿用莫斯科時間。換言之,手錶上的時間,火車上的時間以及火車所在地的時間都不一樣。還記得到達滿洲里的時候是當地早上八時多,但火車上的時間卻顯示凌晨三時半,而窗外的太陽亦高高掛起,沒有半點漆黑。所以在火車上的時光,時間是個很抽象的概念。時區一直在變,讓人總錯覺火車在往後行,誤以為時光在悄悄地倒流。
感受過客穿梭,窺看人來人往
K19 列車上的遊客不多,大部分乘客都是跨鎮去渡假、探親或工作的俄羅斯人,有的只坐一兩個站,有的則坐上一整天。而像我這樣一路坐到莫斯科的人,寥寥可數。
於是,坐在上舖又不懂俄文的我,就這樣看著火車上的人來人往,靜觀著其他乘客的故事。玩紙牌遊戲的溫馨家庭、激烈吵架的情侶、到莫斯科旅行的一家中國人、年輕俄羅斯公幹夥伴……旅途中的每一位過客,成了火車上一頁頁難以忘懷的風景。
寫著寫著,忽然覺得這趟一個人的鐵路旅程,其實是一趟靈魂上的旅行。鐵道生活看似日日如是,每天看書、畫畫、寫字,累了就睡,餓了就吃,但我卻在這看似一成不變的空間裡,彷彿經歷了許多。還記得下車的時候,心裏是多麼的捨不得,我深深呼了一口氣,多希望能夠把旅途上的萬千風景和每一刻的思緒都收在口袋裏。
七日六夜的鐵路旅程,或許這一輩子,就這麼一次而已。
撰文、攝影:Victoria @travelmomentss