兩餸飯在逆市冒現,人們貪其大份夾抵食,兼有住家感覺。若要尋覓家常便飯,卻又心大心細,荃灣舊式商場正有老店飄香,「是日套餐」五餸一湯,白飯白粥任裝,四十四元滿足數個願望。芙蓉煎蛋、漢堡扒、豉汁鰻魚、節瓜鮮魷、薑炒時菜⋯⋯滿桌驟看大魚大肉,實情全是素食。素食新一代由區氏家庭經營廿幾年,第二代負責人阿成笑說:「一家人炮製出來,是如假包換的『家的味道』!」
素食新一代由區氏一家打理,三代同堂,樂也融融。(左起:媽媽、阿成、阿成兒子、家姐)
被香港命脈推著走
素食新一代原址也賣素食,當時區媽因信仰茹素,在原店打工。九七年金融風暴,前老闆失落離場,她見素食風氣未成氣候,心想不如接手推廣,煮好各式粉麵、小炒、碟頭飯和煲仔菜。那年阿成讀小四,跟哥哥姐姐收銀送外賣,只知快樂,不知前路泥濘。
自暴風雨中轉手經營後,小店彷彿跟著香港命脈走。廿四年間歷經沙士、社會運動,經濟政治民生埋伏隱憂。兩老常擔心各人溫飽,又因生意額暴跌苦惱。前年再遇疫情,如同一個循環。
阿成將父母的韌性看在眼裡,畢業後留店出品出餐,管理社交平台。「上一代辛苦建立的,我也想延續心血,讓情懷不老。」當爸爸年過八十,三十二歲的他覺得自己已夠成熟肩負重任,終在去年五月正式接棒。不過父母仍退而不休,每逢大壽才全體休息慶祝:「轉念一想,年紀大有個寄託,也算是天輪樂。」
阿成負責烹飪出品,媽媽退下來後幫忙打點一切。
屋企人缺一不可
店務重整,默契不變。他將區家比喻為萬能齒輪,各司其職:「火星撞地球,但出奇合拍,始終是一家人,便沒隔夜仇。」姐姐衝動火爆,行動力高,專做樓面;媽媽粗枝大葉,但責任心重,負責開檔;爸爸為一家之主,充當幕後軍司;至於哥哥,現在較少回來幫忙;他本人優柔寡斷,心思細密,主攻出品。
身為「素食新一代」的下一代,他打趣道:「炸豬扒意粉、粟米斑塊當時算新派,不過都新了廿幾年!」舊家常菜,他上場後全然保留,包括還原媽媽家鄉味的素糭。同時搞搞新意思,叉燒炒蛋帶煙燻焦香,台式肉燥燜煮入味,還有芒果椰奶果凍等,為餐廳注入活力,卻不過分花巧。
這天「是日套餐」包括南瓜湯、紅燒豆腐、炸菜蘿蔔、薑炒時菜、漢堡扒、芙蓉煎蛋,白飯白粥任添。
他們出品的素叉燒,帶煙燻焦香及甜味。
一代人的更替
「現時素食五花八門,大家也開始關注健康、環境、動物權益。」「悶」和「沒營養」不再是素食的代名詞,「好欣慰愈來愈多年輕人,特別感激老街坊多年的支持。」
他們一致認同,大少的出現令一家人感情變得更好。
熟客搬到鰂魚涌元朗屯門後,仍山長水遠過來,只為回味樸實的住家飯、一碗熱騰騰的湯:「搭車都係兩蚊咋嘛!」常駐足門前幫手的矮小伯伯,原本也是食客,更是個老師傅,向阿成傳授糯米飯、蛇羹、麥芽叉燒的秘方。「不單是客人,而是成長夥伴,會約食糖水,各自帶小朋友去玩。個個都話睇住我大,依家我做老闆,又睇住我個仔大。」
今年六歲的大少也食素,自小愛護動物,夢想當生物學家。放學回來開餐做功課,他已醒目得主動找錢遞外賣,令家庭氣氛樂也融融。「這個年紀能幫輕我手,已經好叻,是店裏的一分子。」從他的言行舉止,阿成彷彿看到自己的影子,深深感受到:「咁就一代人啦。」
別看大少年紀輕輕,他幫手出餐時,其實有板有眼。
愛惜身邊人
阿成慨嘆,時光飛逝,一切皆緣。如果沒有這店,他大概會渾噩度日,親子關係疏離。尤其這幾年,島上歷盡悲歡離合,他方悟到,原來一家人齊齊整整,同枱吃飯已很難得。溫馨小店猶如避風港,又如紮實的根,聯繫家庭三代,緊抓這片土地。
「所以趁有機會愛錫屋企,趁有能力幫多啲人!」未來他會繼續推廣素食,專注社會責任,派飯贈予溫飽。街坊吃飽渴足,家人開開心心,既來之則安之,他於願足矣。
撰文:馮婥瑤
圖片:Gary